□胡绵蛟

朋友获悉我去广州出差，约定共进晚饭，不见不散。

从桑植到广州相距两千多里，曾经只有传说中孙悟空那些神仙腾云驾雾才能做到的，而今我只要优选好路径也能如愿。去广州可走高速公路，也可在张家界乘火车、坐飞机，还可到长沙后转坐高铁，这多可选的交通运具，朋友，你狠不了章的。一向守时的我提前赶到，朋友以惊惑的神情迎接我。

席间，我告诉好多年没到桑植的朋友，若是三十年前，定会负你一番好意。那时，一股深圳热，大江南北、四面八方人涌如注，戏称孔雀东南飞。我也带着好奇与一群朋友从张家界挤上南下的火车去学乖。从买票就排成了长龙，还得防挤、防抢、防小偷。待唇干口燥，腰腿酸软，还得在火车上硬坐一天一夜，累得筋疲力尽，到了改革开放前沿阵地就是吃山珍海味也没劲咽下，杳无心情了。

过去乘车的窘况不堪回首，犹如梦幻再现。八十年代初去湘西州府读书，前一天就要从乡下赶到县城，次日破晓再乘车去吉首，天黑才能到达，现只需3小时的路程那时硬要两头黑。若遇冰冻雪天，矮寨的公路无法通行，就得坐烧煤的火车，哐当哐当慢悠悠的，恨不能下车推上一把。挤火车没有座位是常事，有插针之地立足就得庆幸，扎推的人墙腾空歇歇脚都不会倒。如果受不了挤压，也可将准备好的塑料袋、报纸铺在坐凳下，钻进去静心地睡上一觉，窃喜再不会受到骚扰。火车钻入隧洞，煤灰吸进鼻腔，几天排出的体液都呈黑色。在大庸南站一下车，就拎着行李争先恐后飞奔，渡过南门口码头，赶往汽车站挤那趟去桑植的稀有客车。

在乡里工作时，一天最大的新闻是观看从县城来的一趟客运班车。这趟车可以带来新奇物品，可以带来城里消息，可以带来欢歌笑语，也可带来翻窗抢位的叫骂声。那些乡民拖儿带女，大包小包上上下下，窘像环生。作为乘坐手扶拖拉机都是奢望的乡干部，见到这热闹的场面也是一天的兴奋点，就因这下乡走路都不会累了。

人生如梦慢慢游，岁月如歌轻轻绕。三十年已过去，作为国扶县的桑植，曾是无国道、无高速、无铁路的“三无县”，瓶颈现已破解。高速公路已建在了家门口，黔张常、张吉怀高铁立马通车了。朱镕基任总理时向世界庄严承诺的村村通工程，全县500多个村不仅通达，而且已实现了通畅。你再到桑植也许会迷路，还可能不会相信一个小县城会堵得步行比乘车快，无论何地道路的蓬勃发展仍然比不上汽车数量的快速飚升。朋友也说起那年来桑植乘车的艰辛，从长沙出发沿路就是阻车，整修道路的、出车祸的、在路边店停靠购吃的，一等就是几个钟头。心急如焚没有用，什么急性子都会磨得无棱无角。

朋友一声干杯，把我拉回现实。端着溢香的美酒，品尝着诱人的佳肴，欣赏着“美酒加咖啡”的经典柔曲，遐想着才饮澧源水，又食广州鱼，这落后与发达、贫穷与富裕并非很遥远。